暮歌

他们的过往在我心底死而不僵。
如今睁开双眼,夜空多灿烂。

孔雀

“你会永远爱我吗?”

顾长卫好像很喜欢让他镜头前的女演员说这句话。

爱是人类最后的自尊。

被爱是失败者最后的挣扎与幻象。

有了这种尊严,无论你臃肿苍老如在旧宿舍楼里唱歌剧的王彩玲,还是疲惫麻木如工厂流水线里涮玻璃瓶的高卫红,都能够收获哄骗自己活下去的勇敢。

人实在需要用爱来掩盖孑孓于世的茫然无措。无法获取时,尝试给予也是替代的方法。重度抑郁的川尻松子,至少认真追过星。


有一段时期我特别想生孩子,我是被刻错了的一卷磁带,及时止损未若重头再来。如果有一个婴儿放进我的臂弯,我一定能给予他永恒的爱,绝不把他赤条条扔进红尘里任人伤害。

从小到大我不是被打,就是在被打的路上,从室内打到室外,从学校打到广场,木尺被打断,铁棍被打弯,最倔强顽劣的男孩也不会比我被打的次数多。以至于我一度扭曲地认为惩罚也是爱的必然,认为人人都要如此长大。

直到有一天,一位很招人喜欢的同学说她从未被打过,我的三观陡然坍塌。那一天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我是没有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的可怜虫。

我是他们的私人财产,是聚会时特地亮相的珠宝首饰,是他们各自惨淡人生的番外篇。

他们养育我就像放牧一头牲口。

久而久之,我也有了食草动物的眼神,怯懦的,哀怨的,温驯的,好像谁都可以捅上一刀,踹上两脚。

中学时代的小孩热衷于搜寻我这种有柔弱特质的异类。沉默寡言,埋头看书,独来独往,穿黑色的衣服,受欺负会躲起来哭。既然还常年承受家庭暴力,就更是一个完美的施虐对象。

即便求告爹娘,冷漠的成年人也会反诘:“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,只欺负你呢?”

于是我被反复关在门外,有时是宿舍的门,有时是家宅的门,有时是教室的门,一切栅栏都长得像某个人生冷的背面。得不到尊重的女孩,自然也不配被爱,不管是久远的还是瞬间的。

这个世界那么美丽,却偏偏把最伧俗刺手的部分全留给我,多自私呀。我一次也没有赢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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