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歌

他们的过往在我心底死而不僵。
如今睁开双眼,夜空多灿烂。

【书摘】《舞者》/海岩

他们彼此碰杯,杯中酒也是假装的,全是饮料。但君君的心情很好,这一点绝对不假。窗外灿烂的霓虹,象征着未来的前景。整个城市流光溢彩,热闹纷呈,在这里生活习惯的人都不会想象远处山里的夜幕,究竟黑得多么沉重。

金葵在黑下来的山路上独行了很久,她出了小村就已经迷路,迷路并未让她有丝毫恐慌,她的心已被激愤和对高纯的思念占满,恐惧、困乏、危险甚或死亡,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心有旁顾!她在山上走走停停,让眼泪在孤独中流得悲壮。天蒙蒙亮时她看到了汽车移动的灯光,灯光指示出了公路的方向,在太阳升起之前她看到了那条康庄大道,她知道那条大道的左面连着铜源,右面通向云朗。

而金葵要去的地方,却是北京。

……

"她不是一直在这儿陪护她爱人吗?"严队长问:"怎么走了,什么时候回来?"

"她爱人今天凌晨去世了,"医生说:"今天午饭之前她就走了。"

"她爱人去世啦?"

警察稍觉意外,马上临丧即哀,脸上挂出应有的严肃,然后用无奈的神情转头看了一眼金葵,想说句什么还没说出口来,就看到金葵脸上的血色刹那退去,两腿如抽骨般瞬间瘫软,上身随即向后仰去,几乎听不见声息地倒了下来。警察和方圆一齐去扶,医生也被这突发的场面吓了一跳,除了方圆喊了一声"金葵!"之外,这女孩为何忽然昏厥,现场没人明白。

……

"高纯去世之前,他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,和我说了两句话,那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两句话。我把这两句话,就当做他的临终遗言了。"

方圆屏息静气,不敢出声。

"他的第一句话,只有两个字:撤诉。我知道,他不想再告金葵了,虽然他并不知道改房产证和改存折其实不是金葵干的,但他还是不想再告她了。高纯是个念旧的人,他不想和他爱过的人成为冤家。"

周欣沉默了一下,方圆问:"第二句话呢?"周欣看着桌上那张存折,说:"他说第二句话时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,但我可以听得见的,他说:给金葵点钱吧,让她带着我……去跳舞!"

……

舞蹈是流动的油画,油画是凝固的舞蹈。尽管那只是一幅照片的临摹,但周欣还是力图将舞者头上的红巾画出火焰的热度,让一袭漫卷的白纱如高山流水,如冰花散瀑……油画也是音乐,周欣一向这样认为,每个画家对音乐都很信仰,都很敏锐。于是墙外的音乐吸引她走出了阁楼,她推开关不住夕阳的那扇房门,看到了满天的霞光壮丽如虹。

她在这巨大而辉煌的天幕下再次看到了那簇久违的火焰,也看到了她曾经力图画得冰清玉洁的白色纱裙。所不同的是,白纱与红巾都被同一个舞者穿戴,于是冰与火的交融就显得更加难舍。在舞者追风般的旋转中,火的热诚与冰的纯洁相生相伴,彼此依托。周欣没有惊动在红与白之间执迷身心的那位舞者,也没有把这段美丽的舞蹈继续看完,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天台,离开了这座被落日染红的小楼,和等在楼下的谷子相借走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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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岩喜欢写人的自私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。某一角色的崩溃和痛苦,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,只有无限的憋屈和孤苦。这种隔阂是他的小说读起来虐心的主要原因之一,再加上反复出现的矛盾和错过,这使他的故事有时看起来像早期纯爱韩剧。但剥开至纯至真的浪漫面纱,实际上海岩的文字风格极为冷峻,气质极为压抑,很多地方都会残忍得令人浑身发凉。

海岩喜欢逼迫角色在绝望中紧握期望。他们拼命寻找,不死不休一般,他们再也找不到,他们始终干净又桀骜。我总是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剧里的场景,恶毒女配被揭露以后,跌坐在地上愤怒地哀嚎:“我不服!我不服!我不服!”经历过人生的凌虐的读者一定有所体会。

而另一方面,从读者的上帝视角是知道这个故事前路无望的,于是纠结和惋惜、同情和不安在反复击打着心脏。现在的人不爱读海岩的书,也许就是因为太沉痛了,从第一个字开始,就要遭遇他不留余地的刀劈斧凿。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这类后妈作家,反正海岩一直都在我的暗鲨名单首页,每寄十块刀片就有五片属于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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